最近，碳抵消市场遭遇一个重大事件打击。
欧洲最大的石油巨头壳牌公司（Shell）在其新任首席执行官Wael Sawan上任6个月后，秘密放弃了碳抵消计划。
这些计划包括每年在碳信用上投入1亿美元，计划到2030年每年开发惊人的1.2亿碳信用额（1个碳信用额相当于1吨二氧化碳当量），还包括悄悄放弃到2025年达到50万电动汽车充电桩和在全球绿氢销售中至少占10%份额的目标。
壳牌承诺到2030年将范围1和范围2的排放量削减50%，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碳抵消计划是其实现净零目标的一部分。
随着该公司最近的披露，他们证实碳抵消项目的目标已取消。壳牌尚未公布任何新的碳抵消开发目标，也未说明现在计划如何履行未来的气候承诺。
壳牌表示，由于缺乏符合其质量标准的碳抵消，这些之前的目标无法实现。基于自然的项目的碳抵消因未能实现其承诺带来的环境效益而受到批评。
表面看，壳牌是因为担忧碳抵消的质量和标准问题，实际上，壳牌还是把眼前的利益和公司利润放在了首位。
6月举行的投资者活动中，首席执行官Wael Sawan制定了最新战略，包括削减成本，加倍重视石油和天然气等利润驱动主营业务。他还对壳牌大部分利润来自石油和天然气业务的重新承诺，也承认之前的碳抵消目标根本无法实现。
壳牌为何放弃碳抵消计划？将对自愿碳市场带来哪些冲击？碳抵消为何名声一直不太好？
01
石油公司青睐碳抵消
企业要实现碳中和目标，一般来说有几部曲，首先是避免排放，比如多使用可再生能源，少用或不用化石能源；然后是减少排放，比如通过技术改造和流程优化等；在采取了一切措施之后，还不可避免会存在排放，这时很多企业就开始启用碳抵消计划。
碳抵消既可以把当年多余的排放抵消，也可以抵消历史上的碳排，以实现完全净零甚至负排放。但联合国建议，在采取了一切可能的减排措施之后，抵消排放不超过总排放的10%。
所谓碳抵消，简而言之是指通过支持或资助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项目，以弥补日常生产活动产生的碳排放对气候变化的影响。
这些减排项目也叫碳信用。通常来说，参与碳抵消机制的项目可分为两种：一是采用替代化石能源等方式实现的碳减排，如风电、光伏、垃圾焚烧等可再生能源项目；二是通过吸收大气中的二氧化碳达到减排效果，如林业碳汇、直接空气捕获（DAC）和碳捕获利用与封存技术（CCUS）等。
对于壳牌这样的石油公司来说，核心业务就是生产和销售石油和天然气等化石能源，而这又恰好是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来源，所以通过减少使用化石能源来减排是不现实的，这与他们的盈利模式相矛盾。
所以，碳抵消是石油公司实现碳中和比较青睐的方式。比如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也喜欢通过CCUS的方式来实现碳排抵消。
壳牌和英国石油公司等，则选择了林业碳汇为主的碳抵消。例如2019-2021年期间壳牌启动了3亿美元的林业碳汇项目，在秘鲁、肯尼亚、中国、印度尼西亚等多个国家与当地组织合作投资项目。到2030年，其计划进一步扩大基于自然解决方案的碳抵消规模至1.2亿个/年。
图说：壳牌的净零排放目标。图例分别为：净零轨迹、总排放、残余排放
来源：BloombergNEF
02
壳牌的碳抵消为何进行不下去
壳牌每年支持或购买1.2 亿个碳信用额项目，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数字。2022 年整个市场仅创造了 2.47 亿个信用额度。
对碳抵消市场来说，壳牌的计划很庞大，但对壳牌本身的碳排放和碳足迹来说，这又是九牛一毛。
根据BNEF（彭博新能源财经）的估计，如果壳牌按照全球变暖2摄氏度的路径减少总排放量，到2050年，它仍将剩下4.1亿吨的剩余排放量，所有这些都需要抵消。根据BNEF的长期前景预测，壳牌将不得不在2050年花费约142亿美元进行补偿，以中和这些剩余排放。
如果壳牌希望挽救其净零目标，它将需要在市场采购补偿上加倍努力。根据公开注册披露的数据，这家石油巨头是有史以来第三大抵消买家，目前注销了1130万个碳信用额，仅次于达美航空(2460万)和大众(1570万)。
而且，特别是以林业碳汇为主的碳抵消，数量是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的，树木的生长是需要时间的。高质量的碳抵消很难形成规模，质量和数量两者是矛盾的。
正如墨尔本Carbon Growth Partners的首席执行官Rich Gilmore对媒体表示，存在“明显而不可避免的结构障碍”限制了碳抵消项目。“无论你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投资多少资金，或碳价格有多高，都不能让树木生长得更快或土壤微生物工作得更努力。”
有些的碳信用额获取，也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在巴西亚马逊雨林获得和保护用于生产碳信用的土地是艰难、缓慢的，而且风险很大。获得一块土地，也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生成碳信用。一般情况下，基于自然的碳汇项目可能需要三到七年的时间才能开始发放信用额度。
而在加拿大，一次破纪录的热浪烧毁了壳牌一个林业碳汇项目中的幼苗，一次大火就足以让碳汇变成“碳源”。
03
碳抵消的未来在哪里
碳抵消的名声最近并不好，被很多组织认为是企业“漂绿”。
碳抵消的基本理念是通过减少碳排放或者增加碳储存来补偿发生在其他地方的排放。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多年来该市场一直被接二连三的丑闻困扰。
碳抵消计划资金支持的项目被指责，主要是存在以下问题：
一是认为即使没有碳抵消，有些项目也会照常推进；二是碳抵消并未减少碳排放；三是导致其他地方排放增长；四是破坏当地社区或生物多样性。
不可否认，有些碳汇项目确实存在质量问题，甚至也有很多腐败问题，但是作为一种吸收温室气体的解决方式，基于自然的森林碳汇，又是危害最小的。
所以，为了纠正碳信用市场的问题，一些组织做了很多工作。例如，有些权威组织出台一系列标准和指南，从而定义最佳实践和提高公司使用碳信用的可信度。打头阵的是6月下旬自愿碳市场诚信倡议（Voluntary Carbon Markets Integrity Initiative，简称VCMI）推出的一套行为准则，企业使用碳信用或将其作为碳中和承诺的一部分时需遵守该准则。
除了更好规范森林碳汇外，很多人也把目光投向了基于工程的解决方案，比如直接空气捕获等，这是一种可扩展和方便量化的方式，在规模上和时间上有优势。
